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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花开:民国小镇九龙岗的红色遗存

时间:2025-04-23 00:17:43 发布人:养护知识

  随着电视剧《六姊妹》的热播,因取景地大部分都是在淮南市民国小镇九龙岗,使得这个几乎被人遗忘、几乎被时代抛弃、落寞了多年的小镇迅速蹿红。就像一位坐在墙角穿着破衣烂衫打瞌睡的沧桑老人,突然被人发现了他还有着不平凡的历史啊!

  小镇九龙岗,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了。在他顽强而佝偻的背影、欲说还休的表情中,隐藏着多少耐人寻味的故事。

  小镇,因为发现了煤矿,民国政府建设委员会淮南煤矿局,于1930年3月27日正式在九龙岗挂牌成立,监督管理煤矿的开采。为便于煤矿的运输,随后修建了田家庵通往裕溪口的铁路,并成立了路矿局。从此小镇就繁荣了起来。1937年春,以宋子文为首的四大家族财团取得了路矿局百分之八十的股权。1938年6月被日军侵占。1945年抗战胜利后,又回归国民政府管理。解放初,小镇曾经是淮南市委市政府和矿务局所在地。淮南市肇始于此。

  在许多地方还是荒山野岭的时候,这个小镇就是重镇了,到处是深宅大院和机关学校,还有大医院和热闹的商场电影院,花坛里开满了鲜花,街道上行走着西装革履的绅士和衣着光鲜的女士。我就听说,谁谁是上海滩名人的干女儿,谁谁又是燕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还有教会学校毕业誓言终生不嫁的修女护士等等。第一矿工医院的医生们,许多都是名牌医学院的高材生,医术精湛,气宇轩昂,慕名前来就诊的人络绎不绝。这种繁荣,持续了几十年。

  值得一提的,是房号按天地玄黄宇宙排列的老住宅群。这些房子是1930年民国政府为煤矿的高级职员建造的,青砖灰瓦,豪华气派,宽敞明亮,木质地板大窗户,前后院落,非常舒适。这里是煤矿重地,日本侵占后,为攫取能源,又改造扩建了一些建筑。

  1982年,随着九龙岗煤矿的停产搬迁,小镇逐渐衰落。而恰恰随后的这些年又是改革开放经济快速的提升的几十年,别的地方高楼大厦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日新月异,而小镇却没有发展的契机,更显落寞。不过,也有好处,因为没有大建设,小镇上的民国建筑基本都保留了下来,原来的风貌和格局依稀可见。有老路矿局遗址,有天地玄黄宇宙建筑群,还有日军侵华期间的弹药库和司令部遗址等,都在无声诉说着小镇曾经的繁荣和辉煌、屈辱和苦难。

  为了保护好这些建筑群,小镇已经在2012年获批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在老建筑的马路边立着一块大碑牌,上书“安徽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九龙岗民国建筑群”。

  我家就住在九龙岗淮南村81号(曾经的宙字号),和《六姊妹》小时候的那个家(拍摄地)并排,仅一路之隔,我家在路西,六姊妹家在路东,格局基本一致。电视里那窗户那墙头,好像就是我的家。还有反复出现的老旧巷道,就是我曾经常走的,太熟悉了。

  我的家,一进门是大院,有一个很大的葡萄架,夏天葡萄挂满枝头。我和二姐最喜欢吃葡萄了,每每我站在椅子上剪葡萄,二姐捧着个小篮子在下面接,然后姐俩把葡萄洗净,就坐在院子里品尝自家的美味。大姐和两个哥哥那时都工作了,不太参与我们小姐俩的私密活动,好吃的都被我俩吃掉啦。院子里还有一棵樱桃树,那是爸爸种下的,每到初春,就开满了粉白色的小花,然后小米粒般的樱桃就从花蕊里探出头来。我盼啊盼啊,天天盯着樱桃快快长大快快变红,好快快吃到酸甜美味的樱桃。关键是熟了的樱桃也好看,美人儿一样令人爱怜。

  靠西边院墙下有个水泥花坛,花坛里是各色花草,尤其是那棵夜来香,到了夏日的晚上就散发出浓郁的香味。还有一棵花盆里的仙人柱,就摆放在花坛水泥台子上,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魔法,那个长得快啊,不几年就长到半米多高,还很粗壮,名副其实的仙人柱,是我家花坛里最吸引人眼球的一景。

  屋内是一色的枣红木地板,窗户是双层飘窗,也是枣红色木制的,干干净净,亮亮堂堂。客厅中间摆着吃饭的矮腿小方桌,靠墙摆着大方桌,大方桌上摆着漂亮的景德镇茶具一套。父母亲最爱喝六安瓜片,所以,我们家大多数都是用六安瓜片招待客人。进门窗户处有个高脚方几,上面摆着电话机。好宽敞明亮、好舒服的家啊。

  我在淮南十四中上高中。十四中是个老牌名校,离家不远。同班有几位要好的女同学也都住在淮南村,我们上学结伴而行,放学了要复习功课,都聚集到我家。在院子的廊灯下,我们围坐在矮腿方桌边,埋头做数学语文或者背政治,那个认真劲到现在我都记得。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全国上下都又重视学习了。我家里订了《人民日报》《参考消息》《人民画报》等报刊,几位小姐妹常到我家看报纸和画报,感觉好稀奇。爸爸是老红军,有资格订阅这些。放学回来,我就读报给爸爸听,他老人家别提有多享受了。爸爸总是夸我普通话说得好,还为我各科成绩都优秀而满足。这是我们父女最快乐的时光。我的高中岁月,就是这样度过的。

  夏天来临,我们女孩子也会结伴去游泳,没有游泳池,就到附近田野里的一个大水塘。男孩子们也会到这个水塘游泳,不过都是离得远远的,男孩子在那边,女孩子在这边。有一次,矿工医院孔书记的女儿孔大小姐不小心游到深处游不回来了,在那里挣扎,是另一位王院长的儿子王同学看见了,快速从那边游过来救了她。当时我真被吓得不轻。

  那时也有挖煤后留下的塌陷区和露天采石坑,虽然有水,但还没形成规模,不能游泳。现在九龙岗的天目湖名声大噪,就是当初露天开采矿石留下的深坑连成一片后形成的,碧蓝的水真漂亮啊!是游泳的好去处,也是极佳的风景区。就像地震后形成的堰塞湖,最后成了镶嵌在山间的绿宝石。穿过时间的长廊,走过岁月的风雨,大自然总是不会忘记对人类的回馈。

  1977年我参加高考,1978年春成为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从此,离开了家,离开了九龙岗民国小镇。

  就在现在竖有民国小镇碑牌的地方,我和妈妈道别。那一年,是1986年的冬季,我从合肥回去看望她老人家,此时父亲已经去世十年整了,母亲独自居住在这个大房子里。好在有哥哥姐姐住在附近,每天他们都会来看望一下,倒也不孤独寂寞。那时,我女儿只有两岁多,工作又繁忙,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临走,母亲送我到门口的路边,我清晰看到母亲两鬓已有了白发,心里一惊,好心疼好难过,母亲老了!

  不多久,就接到母亲去世的电报,我和先生带着女儿赶回家去。一进家门就看到母亲躺在厅堂里,扑过去泣不成声。母亲啊,谁知那一次你送我到门口竟成永诀,这伤痛此生难平复。

  后来这房子就归还了公家。从此,我们兄弟姐妹就再也没有踏进去过。美好的青春年华都是在淮南村81号度过的。曾经那么欢乐幸福的家,因为父母的过早离世,不得不和它说再见。历史已成历史,再也回不去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淮南市安排了四位老红军到九龙岗民国小镇居住。一排四家,都在宙字号。当时组织上的考虑是小镇有个淮南第一矿工医院,医疗条件好,淮南村房子大,周围安静,便于看病、修养和组织上照顾。以后还会陆续安排其他的老红军过来。后来形势变化,就没有再安排。

  他们分别是:老红军李甫住淮南村80号、老红军李杨良也就是我的父亲住淮南村81号、老红军许成尧住淮南村82号、老红军张明生住淮南村83号。

  老红军的到来,对于小镇来说也是件大事。居民们对老红军是十分敬仰的,不断有人来我们居住的周围探头探脑,都想看看这些出生入死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革命是啥样子的,是否是昂头挺胸很有威严?还有,他们的孩子是怎样的,是否有些骄傲自豪?后来,他们时常聚到一起说,这几位老红军好和蔼可亲哦,一点架子也没有,和老百姓是一样的。他们的孩子也都很活泼开朗,长得都很漂亮呢!老百姓对老红军的热爱都是发自内心的,看他们的孩子都觉得好看。当然了,那时候我们几家的孩子都年少青春,朝气蓬勃,有模有样。

  四位老红军的老战友老部下老同事也纷纷前来探望,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一点不为过。我家就是今天你来明天他来,来了吃顿饭喝口酒是自然的事情,爸爸和妈妈每个月的工资都花得精光,但他们特别高兴,我们也跟着高兴,以为日子就是这样的。其实,这幸福的日子都是父辈们浴血奋战得来的。长大了也才明白,这些老红军都是九死一生,对于革命情战友情格外珍惜。有个叔叔是淮南农场场长叫程广武,他经常来看望父亲。他是父亲在洪泽湖一带打仗时的民兵队长,父亲养伤就住在他家,鬼子扫荡时,他把父亲藏在芦苇荡里,才避免了牺牲。这样的革命感情深入骨髓。

  80号的李甫住在我家东边,一墙之隔。他的个头中等,皮肤黝黑,手有残疾,操着一口广东话,喜欢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对襟褂,比较沉默。外表看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可是他却是一个有着传奇经历的大英雄。

  李甫1910年出生,广东乐昌人,1934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5年加入中国。红一方面军战士,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

  他曾经是叶挺将军的警卫。皖南事变时,掩护政治部主任袁国平突围,突围过程中袁主任身负重伤,李甫带领警卫们用担架抬着继续突围,中途收留了二三百名被打散的新四军战士,大家振作起来跟着袁主任浴血拼杀。袁主任眼看牺牲慢慢的变多,只剩下几个战士的时候,命令李甫放弃自己,李甫哪里会听命令啊!袁主任果断开枪自杀。李甫和另几位战友掩埋了袁国平主任后,继续突围。最后其他战友也全部壮烈牺牲,只剩下李甫一人受了重伤,倒在了死人堆里。后来是附近的老乡发现了还有一口气的李甫,救活了他。当时中央不知道袁国平的下落,若不是唯一活着的李甫向中央汇报了掩埋袁主任的地点和他自杀的经过,这将是一桩党史上的迷案。

  82号的许成尧住在我家西边,也是一墙之隔。许成尧个头高大,身板挺拔,喜欢穿中山装,操着一口安徽淮河流域的口音。他有个女儿是鸡胸残疾,说是战争时期在马背上颠簸落下的。他还有个儿子长得那叫一个好看,身材高大,皮肤白皙,五官俊美,真的是玉树临风。

  许成尧1913年出生,安徽霍邱人,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6年加入中国。他是红四方面军战士,不仅参加过长征,还经历了三过草地的艰苦磨难。三过草地的红军战士,不要说丰功伟绩了,就是能活着走出来,都是英雄。解放后,许叔叔曾经在东北矿区和淮南矿区担任一定的领导职务。人们尊称他为许老。

  83号张明生住在许成尧家的西边。张明生身材瘦小,还有点驼背,身着中山装,有时候披件大衣,内在很有气质。说话带着湖南口音。

  张明生1919年出生,湖南桑植人,1934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4年加入中国。他是红二方面军的红小鬼,以弱小的身躯参加了艰苦卓绝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能活下来都是奇迹。那时,他只有15、6岁,爬雪山时,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是年长的战友们把他背过了雪山。正在发育的身体收到了重创。张家的孩子们都是大个子,说明他的遗传基因是高的。

  张明生是淮南市委组织部的领导,是四位老红军中年龄最小也是领导能力最强的。市里面对这四位老红军有什么安排,比如慰问啦、开联欢会啦、看电影啦、外出参观旅游啦等等,都先通知张明生,再由他联络其他三位共同前往。

  81号李杨良是我的父亲。父亲身材高大,皮肤白净,花白头发,戴着老花眼镜,说话风趣幽默,有着浓重的陕北口音。爸爸主要也是中山装,穿破了打上补丁还要穿。即使这样,不认识的人都误以为爸爸是知识分子,他有那个派头。其实他的文化程度并不高,工作报告、总结、组织汇报等,基本都是秘书代写。

  李杨良1912年出生,陕北延安瓦窑堡人,1934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6年加入中国。起初父亲在警卫连给、刘志丹等首长当警卫员,后来因父亲身材高大魁梧,被调到红26军任机枪手,后又在红25军任班排长等职。1937年8月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后,在115师344旅687团3营9连任副班长。父亲一直在第一线作战,参加大小战斗无数次,著名的有平型关战役、孟良崮战役和淮海战役。最值得一提的是平型关战役。

  在我军军事史中,清晰记录了平型关战役中3营9连的及其重要的作用,就是负责扎口袋,把日军死死堵在桥沟中,伏击歼灭。父亲当时是机枪手,旁边的子弹手接连牺牲了好几个,父亲性气直接站起来端着机枪向鬼子扫射,都打疯了。鬼子向老爷庙突围,父亲接到命令带领几位战士抢占老爷庙高地,边跑边平端机枪扫射,不和小股敌人纠缠,终于抢在日本鬼子前面几十秒到达老爷庙,占据到了微弱的优势,和鬼子展开了面对面的厮杀。父亲的排长就是因为跑得太急,没有刹住脚,一下子跑到了鬼子的阵营,被鬼子团团围住,排长毫不畏惧和鬼子拼刺刀,可是寡不敌众,壮烈牺牲。父亲说,排长牺牲前回头望了一眼父亲后重重倒下。父亲几个点射把排长身边的几个鬼子全部击毙。

  平型关战役中和父亲结伴出来参加红军的四位表兄弟全部牺牲,永远长眠在了平型关。父亲也身负重伤,难以痊愈,导致后来身体始终有隐患,过早离世。

  父亲李杨良于1976年去世,享年64岁。那一年,三位伟人也相继离世。于国于家,对我来说都是悲伤的一年。父亲被追认为革命烈士,安卧在淮南上窑山革命烈士陵园。

  现在,民国小镇那么热闹,可能大家都是去看民国建筑、跟着六姊妹去怀旧、去品味淮南牛肉汤、去吃淮南王豆腐宴、去天目湖赏景。我还想说一句,那里曾经闪耀着红色的光芒,留有红色遗存。四位老红军爬雪山过草地,分别来自红一方面军、红二方面军、红四方面军、红26军,操着广东话、湖南话、安徽话和陕北话,为着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了一起。他们为小镇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不要忘记了他们。

  现在,小镇上老红军们住过的宙字号房子正在抢救性重修。修旧如旧,也是一个重要的看点。

  李海燕,笔名木槿花开,陕北延安人,现居合肥,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常务理事,中国作协会员。曾在《散文》《北京文学》《安徽文学》《新民晚报》《新安晚报》《合肥晚报》等多家报刊杂志发表作品。先后出版散文集《感恩的心》《灵魂如玉》《两个人的大草原》《萌娃来了——木槿外婆手记》等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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